来不及的告别散文

　　1.

　　江水，打疼了六月的胸膛。

　　来不及告别，来不及挥手，甚至来不及落下一滴忧伤的泪，凶悍的黑夜便急匆匆地带走了那些生命。我，用无助的同情对望着那一笺阴暗的时光，多想，握紧你们的手，让一缕卑微的暧顺着臂弯缓缓而过。

　　只是30秒，便揉碎了无数晶莹的梦；只是30秒，生与死便吻成了坚硬的绝望；也只是30秒，伟大的长江水，便落寞成了永远的殇。

　　通往天堂的路，狂风夹着暴雨，你们，害怕吗？请手牵手，用柔弱的微笑擎起天堂的倔强，用紧紧的温暖护佑着我们瘦小的孩子。

　　天堂的路，结伴而行吧！在一起，便不孤独。

　　这个六月，长满了疼痛，那无处安放的悲伤，那无法愈合的伤口，随着奔腾的江水一起呜咽，再呜咽。

　　将愉悦装满了行囊，踩着初夏的花香，也将一声声叮咛背在了肩上。真的，不想让那等待的双眸噙满眼泪，说好了，走走，就回来。可是，这一走，竟没了归程。

　　四百多条生命，在一个瞬间，便化为了乌有，就连灵魂都在瑟瑟颤抖。

　　“东方之星”的沉没，像一记闷雷砸在了十三亿人的心上。多少的眼泪，再唤不回一次重逢的惊喜，一寸寸的想念，却也缝补不起一个破碎的昨天。洒一路美丽的菊花，天上、人间思念绵延，无尽头。

　　人间最过，是死别！

　　没有预兆的灾难瞬间颠覆了多少家庭的幸福，那一组组触门惊心的画面，怎不叫人哀悯？失散的亲人啊，寻到你是痛心，寻不到你，是揪心！冰凉的江水浮起你冰凉的身体，而更寒凉的是同胞的心。

　　那个三岁的小女孩是给我印象最深的，想来也是最揪扯所有人心的一个生命。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袋饼干，她的布娃娃满脸泥泞而孤独地呆在那里，她怎么就弄丢了自己心爱的娃娃？死亡，于她来说，还是懵懂的未知。

　　不明所以，孩子，你就被汹涌的江水掳走，妈妈慈爱的怀抱再也无法将你温暖，爸爸宽宽的手掌再无法将你爱抚，你单薄而纤小的身体还在凉水里打着颤。你，不要哭，好吗？

　　孩子，你弄疼了无数人的心。孩子，你还没有看懂春华秋实，还没有看遍人间的绿柳红花；你还没有读懂这个世界的欢喜悲恼，没有聆听生命的花开；你还没有来得及听爷爷给你讲过去的故事，没能陪着奶奶在黄昏的晚霞里散步；孩子，你还没有嗅到飘拂了千年的唐诗宋词的香，还没有捧读一片日子的丰盈；孩子，你没来得及看到的，太多，太多。

　　她说：妈妈，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你再回不去了，你的话成了妈妈永远抹不去的痛，你稚嫩的天真留在了长江，成了挥不去的肝肠寸断。

　　留在江水里的沉痛，还有太多太多的亲人。有相濡以沫的爱人，更有慈爱的父母，那一缕缕白发飘浮在凶狠的江面，划出了哀伤的音符，刺痛了儿女的心。

　　他说：我出来一趟，却把老伴弄丢了。

　　还没来得及拉紧的手，一辈子的相守却变成了这样的离别。

　　他说：爸妈，我错了，不该让你们出去玩。

　　他说：我爸为我辛苦了一辈子，我却把他送上了这艘船。

　　人生，原来这么多的猝不及防，原来这么多的无能为力，也原来，这么多的来不及。

　　真的来不及啊，来不及的相拥，来不及的挣扎，来不及，说一句再见！更来不及对着家里的人叮嘱几句。无言的诀别，在那一个黑夜哀伤成一首凛冽的诗，注满了嚎啕的哭声。

　　2.

　　她还在街上捡拾破烂，不是她不懂得脏臭，只是为了换取几个卑微的小钱。

　　数次被儿子儿媳赶出家门，年迈的她为了活着，也只能这般苟延残喘。她有四个儿子，却独自守着一间破烂的小屋，脏乱的发丝在风中一遍遍被撩起，悲凉，氤氲了流年。灰暗而没有表情的脸，就像乡间随处可扔可踩的土坷垃。

　　她的存在，那么无关紧要。她的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能忆起怀抱里的四季，没有一个人，能记起那是一个母亲，她苍老的容颜，像干瘪的核桃，皱褶是被他们榨干的年轻。

　　我还见过太多这样的老人，谁也不会想到邋遢而脏臭的他们其实养育了光鲜亮丽的孩子，巨大的孤独与无人问津填满了晚年的时光。小鸟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飞高飞远了，离巢的鸟儿，忘记了归家的路。

　　人，往往在拥有的时候并不懂得珍惜，如果有一天猝然失去，不知道会不会悔恨曾经的薄情？

　　婆婆住的那个巷子前有一户人家，二儿媳妇厉害得吓人，经常与自己的婆婆争吵不休，甚至还动手，将兄弟间的关系也是搞得紧张不已，矛盾重重，算来全是些鸡毛蒜皮之事，狰狞的面孔注满了仇恨的力量。有一次，不堪忍受的丈夫终于发出了低沉的反抗，而结果，是两个人的撕打，直至离婚。其实，离婚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成了伤及感情的一根利刺。

　　生活，终究不是一个人的江湖，需要两个人的相互忍让与理解，更需要一种珍惜。

　　争什么呢？人生，看淡些，看浅些，心静自然凉！争什么呢？人生短短数十载，有些情感还未等温热，便决裂成咆哮的伤痛。

　　人生，能牵手的时候请别只是肩并肩，能相拥的时候请别只是拉拉手，而能相爱的时候，请紧紧拥抱每一分相守的时光。离别，不知道在何时就变成了永远回不去的绝望。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在一个夏天的傍晚，虚弱的她紧闭着双眼。

　　我和大哥一遍遍呼喊，接着是摇晃着她的臂膀，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恐惧，身边的一切像是全部停止了呼吸，天空也压低了腰身缓缓逼近。泪水糊满了我的脸，也糊满了大哥俊秀的面庞。他抱着母亲，着急地叫着：妈，妈，你怎么了？怎么了？咱去医院。而我已经发不出太多的声音，只能呜咽着一个字，妈……

　　终于，母亲的喉咙艰难地呻吟出一声“哎”，她歪躺在了大哥的怀里。

　　也许，失去就在那一个瞬间，所有的所有便会随之戛之而止。而我们，不得不感恩着上苍的恩赐，母亲好好地，活了过来。于是，之后的日子，更需要珍惜每一朵时光，珍惜每一把故事。

　　3.

　　泪水停不下滴答，就像心里的疼痛停不下噬啃一样。也许，总会追忆起那些曾经的画面，总会一遍遍打捞着相守的快乐，可六月的长江，却用汹涌的哀嚎祭奠了所有过往的欢喜。

　　在心里燃起一盏长明烛吧，祈愿离去的亲人一路走好。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因为这个世界还留存着太多的美好，还需我们一直珍惜。不能忘记那些奋不顾身在江面上搜寻的身影，不能忘记他们用仁爱托起的一片阳光，更不能忘记他们救活一个生命时那份难掩的欣喜。就算再大风，再大雨，至少有一个怀抱永远为我们张开，她叫“祖国”。

　　灾难无情，人，是有情的。正是这情才让我们疼痛的心有了一丝丝的慰籍，才让脆弱的心有了前行的勇气。

　　六月，长满了疼痛，可疼痛不是生命的全部，未来的路，还需要用坚强撑起前行的帆。

　　祈愿吧！双手合十，愿逝去的同胞安息，天堂，没有灾难。也愿活着的人坚强，微笑着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更愿，这世间所有的人都能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感恩生命所有的馈赠！

　　PS:2015年6月1日21时30分许，从南京驶往重庆的旅游客船“东方之星”轮，在长江水域湖北荆州市监利县大马洲水道翻沉倒扣，当时船上共载有456人，包括游客405人、船员46人、旅行社工作人员5人。截自6月9日已证实死亡人数434人，14人生还，目前还有8人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