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莹:丽江古城一隅
似乎是在梦里,我一拐弯,就进到一个古巷群里。再一拐弯,就看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赫然立于土木瓦顶居民之间,门楼上书有两个醒目的大字:“木府”。
走进门来,恍若置身于皇宫之中,这就是纳西人说的“北有故宫,南有木府”中的“木府”。一座木府,凝聚了丽江这座世界名城的千年文明精魂和各族人民的博大智,它融入了纳西、白族的地方工艺风格,是纳西古王国名木古树、奇花异草汇聚一所的园林,介于皇家园林与苏州园林之间,将天地山川清雅之气与王宫的典雅富丽融为一体,充分展现了纳西广采博纳多元文化的开放精神。它仿紫禁城而建,议事、看戏、藏书、就寝、公堂、拜祭各有一座殿,还有一玉花园(与“御花园”同音)五六百年前,这里就是丽江古城中的“紫禁城”,殿堂巍峨、布局严谨,近四百米长的中轴线上分别有议事厅、万卷书楼、护法殿等大殿,两侧房屋罗列,楼台亭阁,数不胜数;花园回廊,风格别致。其总体建筑风格为“仿紫禁城而建”。木府是丽江木年大研古城的心脏所在,规模宏大的宫殿式建筑群,以石和木做的三座大型牌坊、木家院、皈依堂、玉皇阁、三清殿、光碧楼、经堂、家庙、玉音楼等。
在这里,姓“木”与姓“和”的人最多。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后于公元1381年派出30万大军征讨云南,滇西大破,远在滇西北丽江纳西族土司阿甲阿得审时度势,于公元1382年“率从归顺”,举人臣之礼,此举大获朱元璋赏识,钦赐其“木”姓,从此纳西传统的父子连名制得以改从汉姓名字。另外,东方属木,太阳和木为纳西东巴教中的崇拜物,因此,欲得“木”之气而盛的想法使木府的建筑采取了坐西朝东的方向。
木氏土司为了保持其统治集团姓氏高贵,在社会各阶层推行“官姓木,民姓和”之制度,而木氏土司则代代世袭,父子相传,一直沿袭到明、清时期,有的甚至延续到解放以后。一百多年的时光教化一个民族,历代土司对儒家文化的崇敬使他们在文化上同中原文化保持着难能可贵的一致——这种一致性使其在经济、政治、军事上都获益匪浅,更造就了木氏家族的土司作家群,这在中华各少数民族之林中是非常奇特的。
在木府,我们翻阅到一个在西南地区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土司家族的兴衰史,也是纳西民族发展史中浓重的一笔,那是纳西人为自己的祖先自豪骄傲的象征,明代是纳西族历史上一个重要发展时期,深得明王朝信任和倚重的木氏土司比较开明,不闭关自守,积极引进中原汉族地区的生产技术和文化教育,广交中原名士,从内地引进文化、医药、教育、建筑、开矿、工艺制作等各方面的人才俊杰到丽江。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在古城设“丽江军民府衙署”,丽江古城就成为了丽江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木氏土司家族历经元、明、清三个朝代,一共因袭相传二十二代。
丽江的天,是小孩子的脸,动不动就哭了,还哭个没完没了。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仍在下着,路上,行人稀少。这里,也是雨巷,在云南丽江的高原古城里,与江南的雨巷,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那街上是用马来托货物的,几乎每家都有一匹马,所以看见街上时不时跑过一辆马车,时不时会见到几个马帮打扮的人走过去,从那马匹和行人神上,感受得到茶马古道的文化给本地人留下的烙印。一幅幅西南地区纳西民族世俗生活画卷在这里展开,那些小商铺、小客栈、小茶馆、小酒吧、小餐馆,都可让你体验到纯正的纳西特色,充分享受你很久以来内心在渴望的一种民族体验。
其实,这里并没有一条叫“丽江”的江,只是有一条发源于丽江古城城北象山脚下的玉泉河水,从古城的西北湍流至玉龙桥下,并由此分成西河、中河、东河三条支流,再分成无数股支流流布全城,街道不拘于工整而自由分布,主街傍水,小巷临渠,几乎每条街道一侧都伴有潺潺流水。后来,到过这里的人,太过喜欢那个美丽的地方,就给那里起来一个美丽的名字:“丽江”。
丽江大发现,与香格里拉不无关系,香格里拉又与一位叫詹姆斯·希尔顿的英国人不无关系,因为他写过一本名叫《消失的地平线》的小说,里面讲到四位西方人的传奇故事,他们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劫机者劫往中国藏区,他们经历了一系列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事件,但他们闯入的是一个世界的“世外桃源”——蓝月山谷,他们把那个世外桃源叫香格里拉,后来,国内外更多的人知道了那里。面对现代文明的恶之花,大概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深怀念曾经广布的人间天堂,渴望给心灵找到安稳的归宿,而这里,有我们在纷扰的尘世中渴望寻得的宁静,有渴望倾听的自然的声音,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向往那里,越来越多的人发现那里的天是蓝的,山是绿的,云是白的,水是清的,花是艳的,而那里的纳西人不但是黑的(高原紫外线太强所致),还是朴实的。
丽江古城和束河古镇离得很近,走走看看,须臾之间,就到了,二者都有活水进城,它们皆从苍山方向流出,由北往南流,以前没有路牌,全靠这水流方向来辨别方向,清新,秀丽,婉约,“小桥、流水、人家”般的诗意画面得益于纳西敬仰自然神纳西朴素的人文观念和与时俱进的民族文化。
老而不老的古街,充满记忆,充满绿意。雨中,走在古老而神秘的古巷里,恍然如梦。举伞站在街的这边,可以清楚地望见街那边的茶社里坐着的人都表情,也是小河的那边,应该叫对岸,需要从小桥上过去。与乌镇不同的是,这里绕屋的小河很瘦,只是从门前经过,不是建在水的上面。这些房屋不是见在乡野间,就多几分精致。
“谁陪我看细水长流……等我把风景都看透,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忽然淌过两句歌声,湿乎乎的,黏黏的,蔫蔫的。寻声而去,那是从旁边一家店铺的传出的,好像是那个女主人。
这样感觉的老街,别的地方也有,只是这里的流水都是真的,且让流水把所有的巷子联接起来,八卦阵一般,在拐来拐去的巷间是很容易走失的,那日,从大水车那里进入古城,又走进束河古镇,我走了几个小时,怎么都走出不来,正迷茫时,被水的方向引得绕回原来的地方。“像一尾雨,从地狱游到天堂,在丽江,我路过人间”,这里的确是一个“把行人当成风景时,自己却也成了别人的风景”的地方。
每个老大内心一般都是孤独的,天底下有多少个“老大”,就有多少个孤独者,然而,眼下是个人人都想当“老大”的年代。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所有的先行者皆是孤独的,走在她后面望着他的人,并不知你内心的孤独,也许,他们走到你曾走过的地方,稍可体会到一些,那又怎样呢?你的孤独还是你的,永远无人可以替代。
所有找不到爱、情感无处释放的人,也总是孤独的。
这里的客栈、商铺都很另类。在一个店铺门口的“至今单身”的招揽生意的牌子上写道:“一个男人,若是被女人爱上了,这是不是他的错?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值得爱她的男人,是不是错?他们若没有错,错的是谁?”多有个性的招牌,这是这个古城小巷的文化,是留住一个至今心无着落的人的地方。家家个性的店铺,把这巷间装点得个性十足。站着望,视觉上悠远的意境很中国,坐下来,感觉上它的精神已很西方了。东方古城在精神上有点“西方”,这与古城里的一些洋人街不无关系,东西方人在那里在直接交流着生活方式和思想。
这些客栈门前的小木牌上写着“发呆免费”,但一般呆子到了这种地方都会不由自主花点钱的,平时就爱发呆的我游走到此时十分困乏,无暇发呆却已在发呆,只是想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要了两种小吃。这是一个“情绪问题”自己解决的时代,这里是一个我的时间我做主,我的情感我做主的地方,坐在这里,比守在网吧的“阳光牧场”里“偷菜”更能使人放松。
小桥,流水,人家。老街上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则《寻狗启事》,上面附有狗的照片。雨天里,这条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条狗,好好的,也会走失。一个人的心,好好的,也会流泪。犹如晴朗的天,说雨就雨了,有人离不开住惯了的老掉牙的老房子,离不开每天绕着自己的跑不动的老狗。
整洁安静的房间,幽雅的廊道,精致的花园,小阁楼上望古城美景,荡秋千、晒太阳、赏花、看鱼儿戏水、品纳西小吃,院落里天井旁,下棋打牌,一时间,你在这个梦幻之地会感到舒适、惬意、满足,无聊的人到了这里也不会再觉无聊,因为这里的人每天就过着这样的生活,环境的节奏慢下来,你的心理节奏自然就慢了下来。你不用问自己为什么,立即就会喜欢上这个地方,古城让人一见钟情,慢慢坠入其中,让你想到关注自己,热爱生命。因为这里有充足的阳光、雨水,便有葱郁的花草,这里的人、动物,生活得都很幸福,只要自己满足,就有一种归宿感,就有一种世界的某个尽头的感觉。
暮色降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华灯初上的夜晚,到楼顶吹风远眺,体会丽江深邃的美,有一种微醺的感觉。进屋来,围着火塘取暖聊天,在清幽淡雅中沉淀思绪。你如果是一个超凡脱俗的画家,这时,你会怀疑自己的人生观,在这个世界里,你不世俗,可能会像梵高一样死后名声大震,可是,你活着基本上没什么幸福可言。在经历了人生许多苦、尝过人生百味之后,也该享用这样精致的生活,享受这里的安详与宁静。
雨不停地下着,雨伞要被淋透了似的,就跨过清泉汩汩的流水小桥,走到一家名为“玉茶轩”的屋檐下躲雨。女主人看见我,就热心地招呼我进屋坐下,就手开始泡一壶新茶。孤寂使她分外热情,或者说,她的热情给我窥到了她内心的孤寂。
很熟悉的茶味,正是老公平时喝的那种,胃不好的人,常年只认熟普的。两杯茶喝下,我的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很舒服,大概也是我渴了,喝起来就更香。她说这样的茶饼她这里一个一百多元,我记得西安要三百多块才买的到,便买了一个茶饼给孩子爹带回去,夏天里他也只喝这一种,我的路还远,行李箱里放不下什么了,却愿意带着它,带着它似乎就带着一种感觉。那一瞬,似乎真回到了当地“茶马古道”年代。
女主人的名字叫玉,她主人的项圈、项链、戒指、手镯全是银质品,有淘来的别家祖上传下的一些老银,也有此地产的苗银等。这里女人首饰多戴银器,老街上的银器店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有的和玉一样迷恋黑乎乎的老银,有的喜欢干净的白银。穿上带毛领子的厚衣服。她把在她这里喝过茶的过客留给她的照片贴在她的身后怀念。
她让我今天尽量别给她拍照,说她今天没收拾,一脸倦容。我就没多拍她,在她状态好时我拍下这一张还不错。不过,她家墙上那些照片都很漂亮,看来,世上没有丑女,只有懒女人啊。
不过女人收拾不收拾,也要看心情。她看见我很高兴的样子,却时不时地叹一口气,轻轻唱着y一首歌,“……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天空啊下着沙也在为我牵挂/把爱葬在沙里还有你的消息/你走了就走了不要想起/风走了沙走了不要想起……”
玉不姓木也不姓和,她是一个“至今单身”的人,游走到这里,就不想再离开,租房开店,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她完全也可以不这样,但她这样做了。她在与一个人分手后,戚戚切切地来到这里,希望有浪漫的发现,一份寻寻觅觅的心动,一个懂她的眷恋的爱人聊天中,是她自己提到那个曾与她相爱的人,我比她还敏感似的,怕她的心忽然变成这雨天,不敢问一句,她的境况,我想也该想得来的。其实一个人,不管他走到哪里,只是把自己放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境界里,都是在不同不断地战胜着自己。
价值观不同的人遇到一起,彼此都会发问:“我怎么碰不到一个好人呢?”离开那些价值观和你不一样的人,离开那些永远帮不了你总给你添乱的人,一个人发呆也好,思考也好,这样的人,是觉悟了的人。为了远离那些价值观与你不同却比你有权力比你霸道的内心十分狭隘的人,不想被他们蹂躏成疯子或沉默的抑郁症患者,你只有选择离开,去别处过一种“简单的生活”。我们的聊天有点“含蓄”,但我还是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要独立思考,就到安静的地方去,那里,有中的大自在。
玉也是在原来的地方干得不顺心。她这样做,也是因为太寂寞。是的,人与人之间认识很容易,真正的心的交集其实很难。有时或许隔着时空的距离反而颜容清晰,最终相识了,就不嫌太迟,但真正与她有缘的可以相爱的人,总是不来。其实,脱俗的,是我们心心念念的,也是最容易让人无法忍受的,因为在尘世间,我们都是俗人。此时,她念了几句不知谁的诗:“对这并不新鲜的尘世/我时常心怀厌倦/却仍然——/渴望新的一天。”
我听后惊奇地看看她。有人说我们一生至少能“写”一部小说,那就是自传。当然多数人是不拿笔写的,由着自生自灭,这位女主人也是吧。其实,我们都不是的人,却总在,就这样不停地去别处,去远方,不断地寻找。到底想证明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人都将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在经历之后,带着自己的感受,死去。
她很小资,喜欢张爱玲,却没怎么都张的书,她记得张的一句名言,“是成名要趁早。”我说,张大概是想说人在年轻时精力旺盛,有激情,所以该趁早。可是,她早成名有什么好,早成名,早孤独,当那个天生的叛徒彻底背叛她之后,她的心才安静下来,也孤独下来,她这样一个成名早的女人注定了一个人终老。还有一个成名较早的女作家,她取得到事业上的,但在她42岁的时候,内心十分寂寞的她却无法再活下去了,她那颗寂寞、忧郁、无望的心,无法再拖动她那疲倦的而沉重的脚步。这两位女作家是伟大的、成功的,尽管在男人眼里她们的成功还不算什么,但她在女人里无疑是成功的,而命运对她们却是残酷的,命运对女人从来都是十分残酷的,不能让她们什么都要,人们会问:她要了事业还想要爱情和家庭?或者会问:她要了爱情和家庭,还想要事业?那么多男人眼看着她们孤独寂寞,有谁去爱恋她们、给她们家庭呢?这世界是要由着男人成名的呀,这个世界是要由着男人去玩激情的呀,哪个男人愿意坏了“游戏规则”呢。她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窃喜雷倒她了,成名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仅仅是有生意做,她并没有深刻意识到命运会给她带来什么,她的幸福似乎就在于她还没想要太多。
是女人,都世俗。或者说,是女人,都不得不世俗。是女人,都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想要一个可爱、健康的孩子,还都想要一个尽量好一些的工作,这一切,我都已经有了,在拥有了“那么多”之后,在我的激情渐渐要离我远去的时候,精力大不如前的我,想重拾过去爱好,所谓事业,然而,为保全自己已拥有的,我的“勇气”一直不够,所以,我该满足,所以,我一直没多大出息。
女人只有认命,才会有幸福感,什么时候认命,什么时候就会感到自己是幸福的。女人不能贪,太贪,幸福感就会降低。
在那风景优美的路上,在你神往的路上,尽量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为了那尚未遇见的大美,为了尚未发现的真爱。
她对我说,你下次来,提前打电话,我给你安排在古街里住一个月只收五六百元的客栈里。她能留住我,能留住每一个客人。她重情义,人和气。和气生财嘛。
一个人身上带着的味道,就像普洱的年份,品一口就知是放了几个年份的陈年老茶,开口聊几句,就知一个人的个性,他有几分喝茶的功夫。
这里的水温只能达到西安的80度,总烧不开的感觉,喝到第二壶还是这种感觉。她说,她这里的普洱用她们的水能泡30多道,用西安的水能泡20多道,这是水温的原因,但喝到最后一道时,都会和第一道一样。我半信半疑,因为我们没有喝到那么多就换茶了。
她家的店铺未装修过,墙皮被雨水浸得层层脱落,但东西却有趣,临走,在她家买了两件茶趣带着。仔细看,每件茶趣上面都有出水的小孔。
不知不觉我们已喝了两壶茶。坐在店铺地上,透过她家门前的木桥,望见河池水面上的雨点渐渐小了,我说该走了。在这恬然、怡静的地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完全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如果没有人进来,我可以和店主一直攀谈下去。她恋恋不舍地挽留说,我是今天走进的第一个客人,“我随意往街上看,就看见了雨地里的你……”是的,我一个人在这古街上行走,不小心就掉入发呆的境地,闲逛了几个小时后,坐这这里时,目光游离,成了她眼里的风景,在这里,我不知不觉遵守了它的行为规则,看风景的同时也做了他人眼里的风景,恍惚间,我如那店铺里的道具一般,和真实之间没有了差别。
临别,我对玉说:“我得认命,你也是。”她点点头,对我说,她很喜欢尼采的一句话:“我以为伟大的方式就是‘爱命运’:一切必然的命运,非但忍受她,并且热爱她。”她是个不喜欢强颜作笑的人。本来就在这里的人,以及来这里的人,都和玉一样自在地生()活在这里。
这回,我点点头,转身离开。身后又有歌声飘过,“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我觉得爱情让人变得残忍/原本相爱的人变成心头的针/越是爱的真越是伤的深/就像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那是游鸿明的《下沙》。
一个寂寞久了的人与人聊天,有点像一个独自走山路的人,知道自己此时走到哪里了,玉有这样感觉,却不愿把它说白了。曾有位网友对我说:“你可以拒绝一切,但你不能拒绝阳光。”是的,哪里有阳光,那里就会有微笑,那里就不会拒绝微笑。玉一直在微笑,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寻找阳光。在这个角落里,没人拿她当玉看,她自己拿自己当块玉,洁身自好。
等到大家一窝蜂地寻找乡间味道的时候,那里的味道已经不很纯正了,这个古城如此,一些地方如此。一些女人如此,一些朋友如此。不过,我走进的这一间,还是给了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于是,我便对玉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到这个古城来找你也说不定。
杨莹:出嫁
一个蝴蝶翩翩地飞
飞到一个少女的书桌上,变成了诗
少女十八次地变,变成了一枝花
被插进了一个男孩的小瓶
从五月到十月走不完的鹊路
一夜间读尽了李清照的“绿肥红瘦”
这是贾平凹先生在参加我的婚礼时,随手写下的一首小诗。“从五月到十月走不完的鹊路”,是说我和何毅从五月到十月结不完的婚。说来话长。
曾有个朋友告诉我:“诗是扯淡,活着才最为重要。”还有位看过我的诗后盯着我说:“你需要恋爱,需要结婚!”我一直想着他们的话。
去年冬天时,一位诗友在来信中说:“我疑心你是丢了。”我回信告诉他:“我在恋爱,打算做窝。”他竟又惊奇又欣喜:“什么时候呢?”我告诉他大约在五月。但是怎么会有那么多诸如房子、家具、人民币等等一大堆的事呢。于是,我们的婚期六月六、七月七地直拖到了十月。
大约每个人都曾想有一个相对特别的婚礼吧,我也如此。是的,我想有一个悄悄走进小屋的或一阵炮声过后直奔车站寻梦而去的二人婚礼。
一天天地在外面跑,家的概念已淡泊如水。人类结婚、养女,然后大哭一场把爱女送走,便使得父母们不想“随便”地送走长大的女儿,我的父母也不例外。除了和知情的几个同事,我和我的先生何毅没有什么介绍人,于是,我们都在西安的父母大人双方,决定见一次面。双方“首脑”会晤结果是――有双方父母参加的郑重的无疑是一件大事来办的传统式的婚礼。出于同一种心理,我们俩没有说出我们心里的想法。
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家的概念突然一一回到我的眼前。每日,我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往家赶,因为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自己正在向一些东西告别,所以我忽然间想与我的家人多待一待。怎么父亲这几日也总是早早回家,进门先看看我回来了没有,而他并不是要对我说什么。母亲告诉我说,父亲这几日晚上睡以前总向她说起我小时的一些事情。一天晚饭时,我向家人宣布了我对他们的要求:不准掉眼泪。我说:“你们看人家西方人结婚时,都是手持鲜花,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缓缓走出教堂……这本来就是喜事嘛!”
在结婚礼服上,我时常想起西方人的“洁白”,于是,我去一家老店订做了一套合体的三件套白呢细格西装。一切就绪,就等着那个日子的到来。
到了出嫁前一天的晚上,四十年代的姨母问我是否要“开脸”——就是为除去脸上的孩子气而拔去脸上的汗毛。“开!”我一心只渴盼能使足挨着地还以为在天上的“小傻瓜”能从此“成人”。母亲不知从什么地方变戏法似地,取出了一件件多是红色的上面多有“喜喜”字的东西,摆满了床、地板、桌子和沙发。我问她什么时候搞来。她只是笑着,我一阵阵激动,只是说:“太多了!太多了!”眼睛湿润,直感觉对我太大方,大方得几乎有点廉价了。母亲,你怎么不自私一点,怎不仔细想想女儿这些年来对您尽了哪些义务呢?她不过只是为了自己心中所思的今更明改的追求而乱成精,使您白白为她消耗了自己,又因她您多了多少精神和经济上的负担和忧愁,让您操了多少心白了您多少根黑发呵!想起那年我装着闹自杀,躲到了农村的同学家里玩了三天才回来,害得您住进了医院……那么多那么多的错事、坏事,您怎么就不记一点在心里呢?呵,娘呵,您那份份厚爱,以及今天这份份厚礼,为儿的怎承受得起呵!对此,我只能喊:“我不要!我不要!”跳门而出。
终于要出门了。一看镜子里的新娘,哇!花媳妇一个也!红裙、红鞋、红花、粉面。我的那套可爱的白呢西装呢?在箱子里。昨日有朋友来看嫁前的新娘,硬逼我又去服装大厦买了套红呢子裙,说这样“喜庆”。几天来,我一直说家人太俗气,他们也一直在追求着“喜庆”,我还一直为他们存有如此落后的思想而伤心,而这时,我才完全明白了西方的“白”和东方的“红”。是的,他们西方人感觉白的“纯洁”,而我们中国人又感觉红的“喜庆”,我想起了以前有两个过路的外国人,碰到了一对中国男女正在举行()婚礼,他们举起相机,大拍特拍那对新婚夫妇,并以能与打扮艳丽的新娘合影为荣。想到此,我弃白着红。我想,也许这就是民族色彩吧。这样,我便给我的婚礼微微添加了一些民族色彩。皆大欢喜。
鞭炮声起。我感到我的这个时刻既幸福又庄严。“妈妈,爸爸,我走了……”怎么,大家脸上的表情都笑得那样不自然。我本想幽默地说一声:“诸位,送本小姐出嫁!”怎奈就是说不出口,我沉浸在自己迷离恍惚的情绪之中,也许已沉进了往事里,也许已是喜极而泣,那种惆怅也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事先怎么料不到感情在这个时刻会变得如此复杂,复杂得让自己难以掌握。麻麻木木地听着别人的指挥,“过来”、“过去”。贾平凹、景平、张月赓等几位先生问我:“怎么今日这样拘谨,一扫平日风采啊?”那么,我在这里就算作答了。
晚上,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回来,坐于小屋之中,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已身为人妻。今天不是“过家家”。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直想把自己藏起来总感觉藏不住似的,这下倒会永远藏住了。漂泊了20几年了,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从此可以随心,想怎样就怎样,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没有约束,有话可以说,不必强忍。
第二天,我便回了娘家,也许是想看看今日与昨日有什么两样,也许是去追求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自己有了小窝,想从此便会彻底有一个“家”的概念吧。
杨莹:丽江古城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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