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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莹:想念杨蕾

ID:61097

时间: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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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莹:想念杨蕾

  1

  9月11日,美国被恐怖分子袭击了,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杨蕾,想确切地知道她在不在纽约或华盛顿。但我却无法与她联系。

  其实,有时在白日里,我坐在办公室里,也会想到杨蕾。

  每天做完必须做的事情后,内心那些太多的被压抑的东西变成一种隐隐的莫名的烦恼,折磨着我。我每天不同程度地感受着文明。但同时,也不同程度地感受到周围的人格泯灭和真情沦丧。在生存与发展的压力下,有点透不过气来的竞争氛围,使得本来都还善良的人互相猜忌,今天说过的话,流露出的弱点,明天就可能成为别人打击你的最有力的下手处或打你最疼的地方。谁和谁之间都有所保留。在这种环境里,在真实与虚伪的惶惑里,本来就因懒而持与世无争态度的我被逼得不得不多留意一些“自卫”且不得罪人家的心眼儿。有时,我被一些拍马溜须的人把玩掌中,心里被一种黑色嘲讽覆盖,我感觉活得很烦很累,还有一种悲哀和痛楚的感觉。我不管怎么努力还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我痛苦地寻找着原因。是人们在浪漫精神越来越失去的社会中变得越来越实际么?一种烦躁影响着我内心的宁静。我一直渴望得到宁静,而宁静总只存在于烦躁之间的间隙中。

  我把这种感觉说给一位与我个性很相似的女同事。她说,在我们工作的这座现代化大楼里别想找到一个能真正交心的朋友。她这样说是因为她即将要离开这座大楼去别处谋生。这时我想到了也曾是我同事的杨蕾,我们曾同在一家报社共事。那时,我们起码还能心里话,说说诗歌之类的文学话题呢。

  2

  杨蕾与我,似乎有一种缘分。我们是同一年出生的,名字也很相近,又都长着一张圆脸;我们的性格、心性也很近似,都很情绪化,都傻得让聪明人觉得有点可怜;都有一颗敏感的心,而且是像法国作家司丹达尔说的那样过分——在旁人只擦破一点皮的事情,都会使我们流血不止;我们内心深处都有一股驱散不开的浪漫魔影在作怪,随时随处对生活充满着爱,刻意营造的一种美丽,却总被人笑了去;我们都坚信坚贞的,忠贞的友谊,三十几岁的人了,说来还是那样的可笑,还时而陶醉在一种自己想象的浪漫得近乎单纯的爱情;我们都很喜欢诗歌,命运把我们带到老诗人沙凌老师的身边。在一段时间里,人们常常会把我们搞错。

  与杨蕾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安市文联主办的杂志《长安》的编辑部里。那是1983年的一天下午,我随意地翻看着放在沙凌老师办公桌上的一本剪报本。本子很厚很大,贴有十几个码的整张,无论从贴的水平看还是从剪的水平看,都不怎么样。不知那边儿是用手撕出来的,还是用剪子剪出来的,豁豁拉拉,这些都影响着我的“第一感觉”。我一边翻一边自语:“这是啥诗吗!谁写的?”旁边一位穿着学生裙的女孩儿轻快地答道:“是我写的。”两人一时很尴尬。

  后来,沙凌老师不客气地要求我“谦虚点”,并给我和杨蕾安排了一次走近对方的机会。

  那天,沙凌老师交给我了一张字条,让我下午去一个地方。字条上写着:“钟楼饭店XXX房间牛汉”。沙凌老师让我去的时候带几首我的诗作。后来我才知道沙凌老师的这位好朋友,就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提到的赫赫有名的“七月派”诗人牛汉,现在想来那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我到那儿的时候,杨蕾已经在那儿了。

  牛汉老师看了我写的诗,说了几句表扬、的话后,又说了几句让我和杨蕾都很丧气的话。他说:“你和杨蕾一样,现在都得注意——离妈妈远一点。我说的妈妈是指……”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才真正感觉到牛汉老师的那些话对当时的我俩来说是一针见血,说得十分及时,对我俩后来的成长十分重要。

  那天,我和杨蕾在牛汉老师那儿呆了整整一下午,从饭店出来时,我俩已经比较熟悉了。

  刚开始学着给自己化妆的她,这时顾作老练地指导素面朝天的我:“你的脸有点发黄,应该用用粉底霜。”我也着实太土,当时怎么也搞不懂什么叫粉底霜。

  她告诉我她心爱的小狗死了。我说我养的狗儿兔儿现在都活得很好,问她要不要抱去玩玩。她伤心地讲着掩埋她的那只小狗的情形。我快乐地对她回忆着我和我的小狗、小兔子在一起的情形。

  我们在钟楼旁的一个照相馆合了影。不料,再次走到大街上时,天突然下起了雨。我俩只有她随身带的一顶用来遮凉的手编草帽。她让给我戴,我让她戴。最终,我俩谁也没有戴它。两个人在雨地里快乐地奔跑,碰到公共汽车就钻上去,下车后又在雨中“散步”。当走到她的宿舍时,我们已经成了两个落汤鸡了。我们换了衣服出去吃饭时,雨彻底停了。换了装的杨蕾,引起周围行人的回眸。在别人看她时,我也禁不住侧过脸看她:白色的喇叭长裤,红色的飘带纱衣,靓丽、飘逸、耀眼。

  3

  杨蕾和我一样爱吃水果。她吃水果的时候,很顽皮,总要把果篮里每一个果子都捏一捏,有时还要把几个都咬一口而多吃多占,最不可思议的是此时那张冲着我笑的圆脸很像正在唱甜歌的邓丽君。她一边吃一边与我对话:

  “经常有人把我认作你。”

  “也经常有人把我认作你。”俩人灿烂地毫无保留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你就是那个‘幼儿教师’吗?”我学着别人问我话时的样子。

  “你就是贾平凹文章里的那个‘缨宁’?”她说话时似乎有点嫉妒的样子。

  我说她长得更像一只美丽的狐,于是,她便以美狐自居露出妩媚的一笑,说她喜欢狐。于是,我们想起那个喜欢狐狸的鬼才作家,当下约了时间去探望贾平凹先生。

  记得一次去贾平凹先生家时,我们约了在西北大学门口见面,我比她早到了二分钟。我站在大门口,远远地见她乘了一辆新得发亮的电动三轮“摩的”而来,她仍是那件飘带红纱衣。她将那辆长长的敞篷“摩的”映衬得十分漂亮甚至有点摩登。“摩的”嘎然停在我的身边,只见红衣少女轻盈地从红车上飘了过来。当时我一见那样子就笑了出来,她也笑了,我们的笑声引来路人的好一阵回眸。

  那种开心的傻笑后来很少有了。我们都无法拒绝地长大了。

  人这种高级动物很怕孤独,有时需要一个伴儿。我们除了打电话,有时也写写信,但她的信总很简单,字也写得歪歪扭扭。后来她简直懒得写那歪歪扭扭的信了,只是到了周末有点难熬时,她就会带一个简单的包儿,里面夹裹着两件衣服和梳妆用品来找我。

  有时,在我家里呆得有点发闷,她便会给我老公留张“借条”,上写着“借你老婆XX小时”之类的话。这时,我们会一起去安危、陈长吟、安黎、朱鸿、孙见喜等朋友那里聊天。我们那阵子总不拆伴儿,有人开玩笑:“你俩怎么总是一起来,也不给我们与其中一个单独谈话、交流文学的机会。”

  她的话语与思维一样是跳跃性的,是诗性的。别人大段地说话时,她在一边听,冷不丁来上一句半句,却很有感觉。

  4

  我们同在《侨声时报》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我可谓她闺中无话不谈的密友。我在这段时间里才对她的内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当然,也有苦涩的笑和发自内心的深深叹息。尽管向我描述时都是随意而轻松的口吻,我也能感到其中的不轻松。她曾爱上了一个中年人,她去了他的那个城市。他的妻子和妻妹在街上截住了她。这时,好莱坞里的镜头出现了,突然来了一个骑摩托的小伙子,只见这位“两肋插刀”与她素未相识的陌生人,情急中不问三七二十一,对她喊道:“快!上车!”就把她带走了,直把她带到了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才让她下车。我以为她与这个小伙子会有故事。然而,没有。于是,我认为她是有“恋大男人”情结的。

  5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而又沉重的忧伤。来自生活中俗气感的压抑加上爱情的幻灭,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女人。

  “他不敢再爱我了,反正他不再爱我……”

  “他虽爱着我,但我并不觉幸福……”

  “爱情怎么这么难遇?”

  ……

  “‘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名家的话竟如此自然地从我们的口中流出。

  意识流一样的对话后,总有一会儿静静的沉默与感伤的情调。她虽然没说出心底那种荒漠一样的感觉,但我已经感觉到了,隐藏着的一份没有归属感的孤单,无法掩饰。从那双迷惘的眼神里仿佛看到了一个纤弱的身影在一片情感的沙漠地带疲惫地寻找着绿洲。感情问题得不到解决,对她这样一个外表开朗、洒脱,内心却极敏感、脆弱的女孩,一个纯情的青年女诗人来说,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也许有人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可真有这样的人,就在他们正为他们的事业或某个目的发狂地拼搏时,我们的这位女诗人还在“死亡线上”——仅仅为了活着——当然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生存而挣扎。

  6

  曾有两个朋友看着我说:“这女子不错,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傻。”看来傻无疑是一种缺点。是的,谁也不愿与傻人交朋友或一起做生意,谁不怕“近傻者愚”,谁不怕跟着傻人一起做生意赔钱?

  杨蕾多情而善良,内心单纯得像个孩子。一种宿命的感觉紧紧地俘获了她。她无法变得没有感情,没法不善良。也有人说她很傻。一位青年教授说这种人不是傻,而是“傻傻”。

  是否真性情的人,都很傻,都活得那么痛苦吗?你看她,她竟认为世间最宝贵的是感情。所以,她格外珍惜得到的真感情,哪怕他是一个有妇之夫。

  想念杨蕾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我很舒服,我们谁也不笑谁傻。工作这么多年了,仍然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对“名次”什么的没什么感觉,对一切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永远只有心情和情绪最重要。是啊,没有好心情,什么事也做不成,就这样,我们是靠一种情绪、一种精神——已经说不清是一种什么精神活着的人。总之,我们在沉迷着什么,喜欢着什么,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不痛苦地活下去,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我们认为只有人格独立了,才可体会到做人的快乐,只有感觉到快乐,才觉得活得像个人。

  生活中的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把诗性精神引领到自己的各个意识角落,乃至天真地把它引入人际关系、工作环境中,这怎能不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烦恼和懊丧呢。诗歌的精神永远是崇高的,诗人的精神永远是崇高的,而现实总是拖泥带水、浑浊混沌的。

  早该成熟了,却迟迟不见成熟,连自己都着急。

  着急后还是不见成熟,急也无用。更是烦恼。

  7

  她刚向圈内人宣布她与一个美国青年结婚的信息时,曾有人说,杨蕾嫁给美国人好,如果她嫁了中国男人,就把她这一生给毁了。我似懂非懂。但她终于勇敢地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是嫁给了一个优秀的很爱自己的男人。

  杨蕾的丈夫是美国人,英俊而富有,比杨蕾小几岁(这时我又明白了,敢情她并不只恋大她岁数若干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杨蕾。他叫麦克,杨蕾叫他“傻老美”,因为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穿46码的鞋子。但他并不傻,他和安黎打麻将他总是赢。

  杨蕾1997年到华()商报社来办离职手续时对我说,她正在办赴美的手续。由于当时没时间细说,她就认真地对我说,她一到美国就会给我写信,告诉我她在那里的地址。

  然而,四年过去了,我没有得到她的一点消息。每每想到她,总有点想埋怨的感觉:她一定是把我给忘了!

  后来,当别的朋友,包括贾平凹、陈长吟、安黎、朱鸿、安危、马珂等在我这里打听她的消息——杨蕾现在在哪儿呢,她现在干啥,她过得好不好之类的问话时,我这才知道,她这一走,给谁都没来过信。到底她到了美国没有,在那里生活得怎么样呢?想的次数多了,真有点不放心起来,想的次数多了,简直成了一种怀念,想起她在西安时给我留下的种种美好记忆来。

  我想念杨蕾,是怀念曾经与她一样有过的纯真而浪漫的时光和那种浪漫情怀,怀念生活中已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那种诗意和想象力。

  杨蕾,你在哪里呢?

  杨莹:老城记

  曾经,我有三次想去陕西周至的老县城,每一次皆无缘到达。那是三个周末,一次遇大雨,一次遇塌方修路,一次在山口接到单位电话,有急事返回。季节问题、向导问题、车辆问题等等每个因素,都可成为限制我到达那里的因素。这次偶尔想出去散心,天遂人愿,竟真去成了,并未错过那里的好风景。

  我从西安钟楼出发,去距离钟楼最远的、在西安版图上最偏远的一个角落,那是西安惟一的隶属于长江水系的一个自然村——老县城。

  不知不觉,进入秦岭深处,我们家的老爷车穿行在鸟语花香茂密的森林里,沿盘山公路进山。渐渐的,手机信号消失,与外界真正失去了联系。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有种粉色似合欢花的线花挂满路两旁的绿树,在无人的路上,一如迎宾鼓动着的手掌。

  车过山顶架有电讯发射塔手机偶有信号时,接到西安朋友电话,听说我开的既非吉普又非面包,而是比那些车的底盘都要低的一辆老爷车,它正载着我们一家跑在去老县城的路上,朋友惊叹:“你胆子好大哦!”进山前,我与一个登山救护队取得了联系,了解了山里的情况,才多了这样一份胆量。

  以前,只知此山深处有大熊猫和金丝猴,以为我要去的会是人说的那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而我不仅看到了鸟,还是一些不知名的漂亮的大鸟,有点似喜鹊,却比喜鹊大许多,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且是花鸟、好鸟,是会叫的鸟,是未退化、未变异、不失鸟性的鸟。可见,这是一个连鸟儿都争着来的美丽的地方,那么美,美得有点不真实,像画里一样,可它刚刚就从我的眼前飞过。除了鸟以外,我还意外地碰到了蛇、山鸡、松鼠、彩蜓等等,以及很多美丽的植物。深山里,优美的树木多不胜数。又直又高又壮的参天大树随处可见,人们盖房时挑大梁的就是这种树。这种树,也只有山里有。但是,这样的树也有倒在小溪旁朽在山里的,那是洪水冲垮在那里,被风镂空又镶进乱石块,如今是无用了。我的朋友中,有才华却一生被耽误者,一如这朽在山里多不胜数的参天大树。散文

  路上,遇到了一群都市中的“驴”(登山爱好者),看着他们,想着自己此次的探秘之旅,感觉自己与他们一样的现在进行时,只是我的经验不如他们丰富,心理比他们多一份恐惧,如果忽然下起雨来,单行山道无法会车,车轮子打滑无法前行时,我将不如他们轻便,衣食住行诸方面贮备也都不如他们齐全。

  眼前这座山看似美丽,处处却藏着滑坡、危桥、暗坑与有毒的花朵。正由于艰险,感受便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了。

  看一座山,我爱看它美丽的地方,看一个人,我喜欢看他的优点。忽然联想到看一个单位,我们该找它的另一面。山里丰富无比,无法一一描绘详尽,如一个人内心所承载的多种感受,那些来自社会的、单位的、家庭的、朋友的苦闷、烦恼、压力等等复杂感受,每每总是一时无法描绘清楚。人生很多时候就像爬山,我们不能只看到乐观的一面,也不能只看它阴暗、消极的一面,换个角度看,险恶的那一面,多少带着一种令你倒吸口气的冷峻美。

  一走神,忘记了“历险”中之危险。大概走了150公里后,我们终于到达西安所属最远的一个镇——厚畛子。夕晖映照,住宿静,灯火妖。

  夜宿当地被说是“条件最好”的宾馆——厚畛子太白山庄里条件“最好”的“豪华间”,令人后悔的是,它并不如“农家乐”那么好,来电几分钟后又黑掉,洗澡水怎么都来不了,喝的水怎么都烧不开,电褥子怎么都热不了,只有一个台的电视里播着《四世同堂》,影子歪歪扭扭……

  我心想老县城比此地更偏僻,我心里又添份恐惧,不由得在心里敲起了退堂鼓。

  人生的路,未走前皆是未知的,若不去,永无甚感觉,总是走过之后才会知其深浅。想到这里,我还是执意要去。是的,这次我必须去,每一个,只有才能真的实现。如此这般地继续着我的寻城之路。

  第二天,被清脆的鸟声唤醒时,感觉被子仍湿乎乎的,只是被我暖热了一些。山路原无雨,空翠湿人衣。阳光透窗进来,打开房门,在门口立了一立,看见绿山间的蓝天白云。这一刻,心如室外的天空般洁净。

  八点半,吃过早饭,前往。小心翼翼地向老县城靠近。从一个酷似象鼻的山洞下面钻进去,进入从厚畛子到老县城的这段狭窄的古道,山道蜿蜒。那是一条更加狭窄的沿山单行土路。

  随着海拔高度的增加,空气越来越稀薄,也越来越清新。山路盘迂,林深箐密,蛇蟒暗伏,野兽出没,如遭连阴雨或山区洪水,这条路就会被冲垮,这里就会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

  路上,看到的一条与别处不同的广告,“大嫂告诉二嫂太山牌枣皮机便宜好用……”带着这条广告的淳朴感,我渐渐走近老县城。

  翻过一个山梁,上午十点钟的样子,我们到达了老县城,也就是老县城村,城址夹在崇山峻岭中。现在的老县城村是道光五年在秦岭腹地建设的一座清代县城。有人说,这里曾被土匪占据过。民国初年,连有两任县太爷被土匪杀害,后任者不敢在此停留,背着大印四处流窜,当“流亡政府”流亡到一个叫袁家庄的地方,将县城迁至于彼,自此真正的县城荒废,人走了,树长起了,草长起了,熊猫来了,金丝猴也来了……至今古城仍完整地站立于林莽之中,城内有县衙、监狱、文庙、城隍庙、义学等遗址,残留9户人家。1994年,周至县在这里建立了动物保护站。

  说是个老县城,其实是山谷里一块平地上的一个老山村。高山环绕着的小村里阳光明媚,四周的秋景色与春景交合一起,山色秀美,山花烂漫。

  “山里的农村”与“平原上的农村”感觉似乎有所不同。不多的几户人家,他们在这里靠山吃山地过着一种安逸而祥和的生活。进村的时候,村里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地继续着他们手里的活儿,山鸡、松鼠如入无人之境,随意散步。

  一个旧戏台的背景墙上,涂有题为《旭日东升》的壁画,近处还看得到一些残存的“文革”年代痕迹的;一个放杂物的老房子里,堆满了旧农具,里面墙上靠着一个写有“周至县厚畛公社北高村民委员会”字样的老牌子。愈是旧的东西,愈有味道,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到来,许多旧东西就会渐渐消失。

  处处是篱笆墙的影子,可以看出当地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与承受艰难困苦的坚韧,折射出一种淳朴、本真的高贵,这种感受是在过去了的岁月里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在同自然的亲近中。我喜欢那篱笆与大自然结合的感觉,那么美。见多了城里用水泥做的那种篱笆墙,见了这里的就更觉出城里的“水泥感”来。就想起穿衣吃饭的事,有人穿衣裳是穿给别人看,有人只穿给自己,不管他人如何评价,只为自己精神。这里所有知名不知名的花木,都不为长给谁看,这里所有朴实的山民,都只凭自己感觉活着。有人在自家里香香地吃饱就行,有人“请饭”或“吃请”,那饭也就有了不香甜、不好消化的“水泥感”。

  几面山壁,闪着迷人的油画般的深秋色,与嫩绿中的烂漫山花的缤纷色彩交相辉映,一片天籁,初学摄影的女儿举着相机随手瞎拍,每一处却是风景,每一张皆是美图,她不小心把我和她爹也框进了画面,仅取了我们上半身背影,换面上几乎看不到我们,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位置,乍一看,似森林里两棵露出一点头的树影,淹没在美丽的风景里,不知其有意无意。元栖云真人王志谨《盘山语录》里有云:“且如云之出山,无心往来,飘飘自在,境上物上挂他不住,道人之心亦当如此。又如大山,巍巍峨峨,稳稳当当,不摇不动,一切物来触他不得,道人之心亦当如此。又如虚空广大,无有边际,无所不容。有天之清,有地之静,有日月之明,有万物之变化……”

  拜谒陌生古树,遒劲苍老,根下又新枝,一如年事已高儿孙绕膝的祖母。人事沧桑,缤纷的人事一如山林,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有水的滋润,顽强地林木保持着一段鲜活,很明显,这里是少钱的地方,听得到比小区无人的午后还寂寞的声音,天地间不改的,是手足亲情,那是一种享受。而那些多钱的地方,往往又是少人味的,那种来自心灵的寂寞却远远超过这里。

  透过篱笆墙,看到了住户们一个个生动的生活画卷。

  老县城村里早晚冷,老住户的门前,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穿着棉袄和棉裤,老人面前的田里庄稼,穿这一层“塑料布”。此时的西安已穿裙子短体恤了,这里早晚还需棉衣,着秋冬装,中午换春装。

  有一个旧瓶,在窗台插着花儿俏。有几个小儿,在门前游戏。有一股炊烟香,从我面前飘过。下雨的时候,这里会生炉子,今没雨也生起了炉子,我问为什么,老乡说,今天要焖土鸡呢。奇怪,我一直未闻到鸡和香料的味道,只闻到了山参和山草的味道。

  有一种草,在风中散发着清香,有一种花,在阳光下散发着芬芳,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却很喜欢它们,就像在喜欢自己一样。有几只牛儿,在山坡上自由而安静地吃草,无人看管,想那些篱笆墙主要是用来拦它们的吧。我们仨想走到近处,去给牛儿们拍照,只听那头大公牛叫了一声,声音并不大,四处的牛儿却都往这边移动,原来的几只牛成为了一群牛,并且目光全转向我。这时才明白,原来我已误入了它们的领地,刚发出叫声者乃是领头牛。

  有一位大叔,正给一节一节的木头上打眼儿,他准备在上面种上香菇。

  有两个村妇,腰间系一竹筐,手拿锄头刨一些坑,直起腰来从竹筐里抓一把豆,一个一个撒进坑内。因为有伴,固执地笑在风中。春天种豆,秋天得豆,舞蹈般动作,般意境。心境、画境、意境交汇成趣。

  有两个女人,在同个院中低头洗着衣服,看上去很像“大嫂”和“二嫂”,相互却并不说话,她们一人拿一个盆,相隔着距离。一位大嫂在哼秦腔,我随她哼了一句,感觉很舒服。大嫂好奇地看我笑问:“你也会唱?”

  “跟着您学呢。”我说着大声唱了出来,和她一样,用的是真嗓子,且索性把嗓子完全放开来,有一种无顾忌的感觉,吼的感觉,她听后笑了。她的笑,像山里的阳光,干净而温暖。生命本身是一场漂泊的漫旅,遇见了谁,都是一个美丽的意外,有时候会为一句话感动,有时候会为一首歌流泪,因为真诚,因为动情,因为那是可以让漂泊的心驻足的地方。我也笑了,第一次感受到在山里唱秦腔的痛快,似乎唱出了积压心底很久的苦闷。哦,那些不堪,我要把它们,都丢在这山谷的风里。

  午饭时,山地野香椿、野香菇、野木耳、鸡头菜、鸡爪菜、树花菜、老爷菜、柏树菜等等“春风吹又生”的野生植物全上了院落中的小小木饭桌,山里人说这些东西无污染,“尽管放心地吃呵”,从村妇的话音里我闻到一种青青、甜甜的野草味,这样的味道一直弥漫在我的周围。这里所有的浪漫情调都隐在传统的日子里。

  这个地道的世外桃源,又寂寞(),又美好。想起汪曾祺先生的一句话,“寂寞是一种境界,一种很美的境界。”

  从这里一些旧物看得出这里没有被物欲所浸染的一种朴实,古朴的环境令我们这些在城市浮躁环境下生活的人得到一种心情释放和解脱。城里人平时所向往的那种恬淡诗意的田园生活不就是他们平时过的这种日子么。想来也是奇怪,为什么有人要在城里挣很多钱后,才想到去山里盖房子求一种过法,干嘛当初不直接就心安理得地过这样一种简单的生活呢。看来,人类是带着很多困惑的,时常是迷茫的。

  我还未在老县城里待够,孩子急,闹着下山。

  回来的路上,心情变轻松许多,谷底水波荡漾,黑河大坝巍然。然而,似乎所有优美的风景,都堆往那被称为“高山峡谷的尽头”——老县城村。我盼望了那么久的一个梦,竟如此轻易地实现了。起初,由于不了解,心理有诸多恐惧,安全返回时,虽感此行不易,但路上乃至整个过程,远无想象之曲折、之恐惧、之复杂,想来,人生许多时候,许多事,皆是如此的吧。

  我想,如果这次还不能到达那里的话,不知我会牵肠挂肚到何时。虽说以后去老县城的道路将会改善得更加好走,我也还可再去那里,但毕竟不会有现在这份心情与感受了,人生的风景总会不自觉地融进我们每个阶段每个不同的心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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