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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岁的选择
dreams or REALITY ?
25岁那一年,出版了她最重要的小说集《传奇》,与胡兰成的那段“低到尘埃里”的也快要接近尾声;而萧红已经完成了《生死场》,离开中国远赴日本,人生导师的离世,她闻讯悲痛难当。至于丁玲,也写出了第一部长篇小说《韦护》,正与丈夫筹备办一本名叫《红黑》的杂志。25岁的,生下她和梁思成的女儿梁再冰。陆小曼则是从25岁那年吃起了鸦片,那时她已经离过一次婚,在与的第二次婚姻里,爱情正遭受着日常生活的磨损。粗略看过来,对于那些民国名媛们来说,25岁,人生中的大事大抵已经发生。在最鼎盛的年纪,她们已经成为了自己。
随着岁月的迁徙,青春不断推迟发生。到如今的时代,女孩想要在25岁就活出一个分明的自己,实在是不太容易。现在的25岁女孩,有的还没走出校园,有的刚开始工作一两年,对于世事还很懵懂,对于未来充满迷惘。她们或许仍在探索着自己究竟更适合什么风格的打扮,计划攒钱实现一回梦寐已久的旅行。她们可能还相信着灵魂伴侣这回事,并且诚心诚意地找寻着那个人。总之在这个年纪,世界才刚刚在眼前展开。可生理上,却不得不接受开始衰老的事实。就算身体上浑然不觉,想要忽略这道分水岭恐怕也很困难,因为只要你打开电视或者翻开杂志,化妆品广告就会不断提醒说,“25岁以后,皮肤的水分急速流失……”好吧,既然青春不再了,那么也就失去了动荡的资格,此时就必须安顿下来。应该快些嫁人,快些置业生子。循着这个社会的逻辑,一连串的现实问题就扑面而来。女孩们对此毫无准备,可世俗约束力总是惊人地强大,纵然违逆了自己的心愿,她们还是纷纷就范了。所以25岁一到,很多女孩就变得很着急,急着把自己当一个问题解决掉,生怕再晚一些,问题就变成难题,难题就变成麻烦。于是匆忙着陆,沉入一种安稳的生活状态。
有人就这样一直过了下去,有人却在几年之后反悔了,如梦初醒般地明白过来:这种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近来常常听到这类故事:30岁左右的女性辞去待遇优渥的工作,离婚或分手,独自去长途旅行,然后移居去了大理或是厦门。总之抛弃了之前积累的一切(),选择开始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怀着某种对青春的亏欠,她们几乎任性地宠爱着自己。或许是太早就安定下来的缘故吧,她们说,感觉二十几岁的时候都好像是在为了别人活。
说到大理,最近恰好在那里小住,见到了很多上述故事里的人。开着小小的餐厅或咖啡馆,养着缱绻的植物、慵懒的猫狗,耐心地做着店里各种琐事,努力地、甚至是有点刻意地热爱着生活和大自然。一看便知是在大都市呆过很多年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似乎在说,她们对眼前的一切有多么的珍惜。你很容易判断,她们是重新 选择过生活的那一种。而几米外的路边,有许多席地摆摊的女孩,大多二十四五岁,坚信青春应该在漂泊中度过,所以选择了安稳着陆之外的另一种人生:边打工边旅行,要在30岁之前走遍中国和东南亚。她们活泼而热情,几乎过着群居的生活,傍晚收摊以后,大家就会聚在一起喝酒,彼此交流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以及那些更邈远的人生规划。据我有限的观察,开店的女人与摆摊的女孩鲜有交流,生活也没有什么交集。她们原本就在两条生活轨迹上,一种是来寻梦的,一种是来补梦的。
25岁的时候,女孩们要做的一个重要的选择,也是如何处理她们的梦,追寻还是放弃。追寻的人,可能失望而归;放弃的人,可能掉头去追。二者其实都不算是一种失败。应该清楚的是,25岁的选择并非是一劳永逸,它不过是通向一段或长或短的生命体验。
刊载于《ELLE》杂志2013年3月
:痛的居所
女孩是樱桃红色的长头发,冷白的脸,充满预谋的微笑让人无法拒绝。她坐在均匀的月光舞台上浅吟低唱。然后像打开一罐啤酒一样开启了她的故事,像一朵一朵啤酒花一样冒出来。它们冲上天空找月亮,擦拭着我们模糊的视线。围观,浅吟低唱。围观,浅吟低唱。女孩在大家的尖叫中感到无比清爽。
楚玳牵着我的手走进她编排好的忧伤里,我们像两个迷失的女童一样穿过荆棘和灌木。我相信楚玳对这一切是熟悉的,这是她的长满往事的丛林。但是当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步伐越来越仓皇,我看见她把鞋子丢在了后面,她把影子丢在了后面,连她的裙子也被划破了。可是她还是奔跑。在极限之前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腿已经把锋利的植物划得鲜血淋漓。楚玳面对着我,身后是她一遍一遍往复穿行的森然的故事,她快意地笑了。
我听见大风里,楚玳说,你喜欢吗,我的故事。
总是觉得有一种人一生都在说一个故事。比如杜拉斯,事实上我在她的若干篇里都看到或隐约或清晰的《情人》的影子。因为那个故事是她深植于骨髓的。也正如眼前的楚玳,此刻我并不知道她以后在这条路上可以走多远,但是我确信这是她最深重的故事,她将一直背负着这个故事,一直走下去。因为她迷恋这个故事,她像抚摸价值连城的貂皮一样一遍又一遍抚摸这个故事,她像走进幻游迷境一样一遍一遍重游这个故事。她忘记了,她忽略了,她不顾忌了,这个故事是多么疼痛。
楚玳一直在一种漫游中。她没有固定居所,她完全忽略金钱和功利的东西。她只是背着她的故事上路,走走停停,如果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她就说这个故事给他听。可是她没有理由停下来,她是负伤的,唯有漫游可以把剧烈的疼痛无限延展,延展成纤细的线条,和她一起缓慢地游走下去。我不认识很久以前的楚玳,我也猜测很久之前也许她和她的痛苦并没有这样和平安详的关系。她或者挣扎过,或者绝望过,然而在一切的刻意摆脱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她忽然成长成一个安静的女子,她放一切汹涌的东西()过去,她看着它们从自己身上过去,再也不企图抓住什么。她让一切都像一场值得眷恋的观赏。她成为一个不计得失的舞者。于是有了现在的楚玳,疼痛是她的壳子,她和它一起住,和它并行前进。楚玳再也无所畏惧,因为连疼痛都无法牵绊她,此时正是令她满足和迷恋的理想生活。
四岁的楚玳,玩着一把钥匙,慢吞吞抬起头对妈妈说,你要是死了,我就能管钥匙了。
九岁的楚玳,把母亲带回家的男人买的零食从窗户中仍下去,她说,那弧线可真好看啊真好看。
十六岁的楚玳,攥着那只小时候给与她冰淇淋的手,淡淡地看着被唤做母亲的女人死去苦痛的血色森林深处,楚玳和我站在很黑的地方,我听见她异常的血液像一场泉水一样漫过。她仰起脸沉醉地说,你喜欢吗,我的故事。
嗯,是的,玳子,我喜欢它,我也喜欢你。我常常站在你和你的故事面前不知道我爱你们中哪一个更多。
张悦然:25岁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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